溯光

原背景有改动ooc预警!

不上升啊乖

 

 

 

0.

“冷死了冷死了!”班小松蹿进教室,使劲的搓着手,一眼瞥见尹柯正坐在位子上写着点什么,便把椅子拉到他旁边紧挨着坐下。

 

班小松贴的太近,尹柯有些不自在,抬头看他,“小松?”

 

被叫到的人还是懵懵的样子,“怎么了?”

 

尹柯无奈地叹了口气,稍稍移开些距离,“太近了,不舒服。”

 

班小松这才如梦初醒,“哦哦!sorry,sorry!”把椅子端回自己的座位,“外面太冷了,抱团取暖嘛!”上课铃打响,班小松低下头在书包里翻找作业,“人多就是暖和,还好我们不是刺猬不然连取暖都没办法。”

 

已经重新去看书的尹柯翻页的手顿了顿。

 

——“尹柯,你说刺猬能抱团取暖吗?”

 

——“远则不暖,近则互伤,不远不近恰如人意。”

 

“尹柯?尹柯?小柯柯?喂喂?”班小松伸出手在突然发呆的尹柯面前使劲晃悠。

 

“啊?什么?”

 

班小松皱着眉看他,“老师来了。”

 

讲台上的安谧老师正扫视着学生们。尹柯冲班小松点点头,转回身不再说话。

 

这个世界这么大,人与人相遇的概率大概只有五千分之一,再加上两个人互相躲避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吧。

 

可如果一方躲避,一方追逐呢?

 

“这是中加中学新转来的同学邬童,以后大家好好相处。”

 

“真的是他吗?坐我旁边吧!!!”“啊啊啊邬童!”“哇噻邬童近看更帅诶!”“邬童同学你要不要笔记看看!”

 

邬童站在台上,状似无意的扫过某一处,那人依旧低着头写写画画一如从前,好像什么都无法提起他的兴趣。一股无名之火在心中燃起,一言不发的走到班小松身边甩下书包不理会班小松的剑拔弩张和一众人的喋喋不休,不甘心的用余光再次看向尹柯。

 

姿势丝毫不变。

 

邬童戴上耳机趴在桌上,隔绝了所有,只是平时爱听的这首歌今天怎么显得如此聒噪。

 

几乎全班人都围在邬童身边,所以没人会看见尹柯握笔的手微微颤抖。

 

 

 

1.

“为什么突然转来月亮岛?”

 

喲?不再装作不认识我了吗?”邬童靠在墙上,嘴角勾起一个淡漠的弧度。

 

尹柯并不理会,“如果你不是真心想帮小松就不要耍他。”

 

邬童露出虎牙,笑得像个天真的孩童,“你对他很好嘛。那你怎么不帮他重组棒球队呢?你不会跟我也说你不会打棒球吧?”

 

“我不会再打棒球了。”

 

尹柯看着邬童的脸迅速阴沉下去,冷哼一声转身离开。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邬童一次也不曾回过头。尹柯终于也慢慢走开,背道而驰。

 

事情没像尹柯所认为的那样发展,邬童似乎是真的想和班小松一起重组棒球队。

 

尹柯看着这两人为了棒球队天天奔走,看着邬童带班小松训练,而他依旧按部就班的去画画补习上课,生活似乎没什么不一样但却偶尔会莫名的躁动。有时他看见邬童和班小松在操场上练球,有几秒会有点恍惚,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实在很熟悉。

 

邬童偶尔看见站在远处看他们打球的尹柯,有一次他看向尹柯咬着唇想了几秒终于决定要喊他,那人又淡淡的走开,好像真的是路过一样。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邬童看不见尹柯的表情。向来明慧的尹柯很少那样茫然,他犹豫的捡起某个同学遗漏在操场的棒球棒送去机械管理室,他忍不住摸了摸又触电般的缩回手。最后他自己也被逗笑了,要是有人看见他这样子肯定觉得他傻了。

 

已经作出的选择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邬童和班小松还在继续练习。

 

“没事!邬童你随便扔我接得住!”

 

尹柯的刘海长长了让他的眸子显得很模糊,脸上的笑看起来决绝而惨淡。

 

 

 

2.

尹柯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戏言真的会让班小松受伤,更没想到邬童居然会对他发这么大火。

 

“看不起倒没有,只是也没有多重要。”尹柯坐在草坪上看着陶老师送走班小松的方向,神情像一朵烂漫的野花,“再说了,小松会受伤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你。”尹柯拍拍衣服站起来一点一点走近邬童,尽管后者现在睚眦尽裂看起来有三分可怖。“你明知道我不会加入棒球队,你还故意告诉他我会打棒球,不是耍他是什么?”

 

看到邬童后退了一步,突然有些颓然的样子,尹柯觉得胸口的某处松懈了。然而大脑在第一时间发出了警报。

 

继续。

 

神经系统飞速的调整面部表情,带走眼底的不明情绪,上扬的嘴角似乎都是计算好的角度多一分显得浮夸少一分又觉得冷漠,虚伪的刚刚好。

 

“还是说你找不到捕手了吗?”

 

剧情是尹柯意料之中的路线,邬童死死的盯着他好像下一秒就会把他拆吃入腹,“尹柯,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见到邬童离开的背影了。

 

狠话放完了,尹柯却还是要对班小松认怂的。难得放学没有直接回家打电话跟家里撒谎说要在学校帮老师改作业,匆匆赶去班小松家。

 

班小松放着一条伤腿靠在沙发上优哉游哉的吃冰淇淋,听说尹柯来了赶忙坐起来,“你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尹柯紧张的抿了抿嘴,“小松,对不起啊,你的腿没事吧?”

 

“没事儿没事儿!我身体好着呢,很快就好了!”班小松托着脸看着尹柯笑嘻嘻的,“不过你要是真的觉得抱歉,那就加入棒球队吧!我们打出双清市,拿到全国冠军,然后……”

 

“这个真不行啦。”尹柯打断班小松。

 

“得得得,等我养好伤拿到长跑第一你就没话说了吧?”班小松见尹柯不说话,挪的近了点,“不过小柯柯你还是要给我点补偿吧?”

 

“那你要什么补偿?”

 

班小松的眼珠子转了转,冲他挑眉,“不如你给我讲讲你初中的棒球队吧?”

 

尹柯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大概没办法再骗班小松了,缓缓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嗯……那是一支很棒的棒球队,队里的每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的,我们拿过很多奖。我是队里的捕手,之所以能进队的一部分原因队长说是因为我们的投手和我配合格外默契……”

 

尹柯讲到这里停下了,皱起他英气的眉,班小松以为他渴了积极的递上一杯水,尹柯笑着接过并不喝继续说:“后来我就退出了,再后来就转学了没再和大家见过。大概就是这样吧。”

 

班小松点点头,神秘兮兮的凑近尹柯,“那和你很默契的投手是不是就是邬童?”

 

尹柯没回答,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邬童同学,你还想听些什么呢?”

 

邬童慢吞吞的从外面走进来,他刚才来的时候就看见尹柯先他一步进来于是就跟在后面,恰巧又提到棒球队,想听听尹柯会怎么讲没想到被发现了。

 

“喂,我不是……”

 

“既然邬童来了,我就先走了,小松你好好休息。”尹柯中断了邬童本来想解释的说词,站起身告别。

 

邬童气呼呼的坐到原本尹柯坐的位置上,就发现班小松颇有意味的打量着他,被看的有点心虚,“干嘛这么看着我?”

 

“尹柯为什么会退队?”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邬童看着班小松突然严肃,无奈道:“好吧,但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甚至转学,或许是他生性冷血呢?忘恩负义呢?”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你为什么不亲口问问他?”班小松的眼神极其认真,“你是在害怕吗?害怕其实是你错怪了他,害怕没办法再恨他就不知以何种样子面对他?”

 

“如果真的有苦衷,尹柯不说,是想自己扛着而不让你有负担,可你不问,就是你自私懦弱。”

 

 

 

3.

自从被班小松教训了一顿,邬童都开始怀疑人生了。这个臭班小松哪边的啊?现在胆子这么大了还敢对我说教!竟然丢下一句“话已至此,你要不要为你的自私自负买账自己看着办吧!”就对他下了逐客令!邬童感觉有点气结。

 

不过郁闷之后,邬童又感到一阵不安。平心而论,班小松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当年尹柯第一天退队,第三天就转学了,就算真的是他厌烦了棒球不顾和邬童的情义也没必要这么着急转学吧?

 

要不要问问他?

 

邬童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怎么问?从刚见面就一直找尹柯的茬儿,现在关系这么僵,也无法开口吧?

 

可如果真的为了面子把尹柯搭进去,那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很熟练的背出尹柯的号码,邬童的手却在拨打的键上犹豫着迟迟没有按下去,直到手机又自动锁屏。

 

怎么办?

 

手机铃声毫无征兆的响起,邬童手忙脚乱的接起,“呃,喂?”

 

“邬童,好久不见啊!”

 

邬童愣了一下,犹豫地说:“是肖学长?”

 

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哟!我们王牌投手还记得我啊?”

 

“当然记得了!”邬童笑着说,“学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哪有什么正经事,就是球队的几个弟兄准备搞一次聚会,问问你来不来?”

 

“学长把地址和时间发给我,我一定去。”

 

“嗯……”那头的声音有点犹豫起来,似乎在揣摩措辞,“小童啊,我听说你现在在月亮岛和尹柯一个学校吧?你们……现在关系……”

 

邬童摸摸鼻子,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只好含糊的回答:“还好。”

 

“哦,那就好。”学长的语气又恢复了正常,“要我说,你们俩关系那么好,就是尹柯他妈妈太强势,强制他又是退队又是转学的。还跟学校搞了一大堆乌七八糟的告我们棒球队的状……”

 

“谁告诉你的!”

 

自顾自说着的肖学长被电话里的一声吼震的有点结巴,“尹、尹柯自己在群里道歉的,转学第二天就、就说了。你当时刚好退群了……尹柯就说他自己跟你说……”

 

邬童想起当时因为电话MSN都联系不上尹柯,一气之下就退了群,然后紧接着一些杂事碰到一起有一个星期都没住在家里。

 

不知道尹柯来了几次,他一定很失望吧?

 

原来自以为是的是我才对。但是,现在还不晚,对不对?

 

 

 

4.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才刚加入棒球队,对于一切总是新奇又畏惧的样子。而那个人总是在他身旁,帮他戴好护具,站在身后调整他的姿势,教会他技巧和他一起练习。

 

他有那个天赋,进步的很快,和那个人也越来越默契。队友们总是打趣地说,投手和捕手是一对啊。他听见自己砰砰砰的心跳红着脸一个个的反驳,而那个人总是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温柔的笑,笑啊笑,笑到风都醉了。他想,他们之间的默契,没有第三个人能插进来。

 

尹柯睁开眼,屋子里还是漆黑一片,看看手机才两点多。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没能再次入睡尹柯干脆爬起来,环顾了一圈最后轻手轻脚的下床打开放在床下的杂物箱的夹层。

 

这颗棒球还像半新的一样。

 

尹柯不敢开灯坐在窗口边借着月光细细的抚摸着球面,这是他和邬童搭档后的第一颗棒球。当初所有的东西都妈妈被扔掉了只有这颗棒球尹柯藏了起来才幸免于难。

 

笑了笑,把棒球放回夹层,尹柯回到床上躺好。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做一个好梦呢。

 

 

 

5.

本来邬童准备今天去找尹柯的,可班小松这厮伤刚好非要拉着他去打棒球,推脱来推脱去也没法子最后只好跟在他后面出门。

 

“今天阳光明媚,不打棒球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班小松看着无精打采的邬童,试图提起他的精神虽然并没有什么效果,索性自己四处张望寻找场地。班小松余光瞄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激动的眯起眼,“诶邬童!你看!尹柯!是尹柯!”

 

邬童低头玩着手机,“是啊,你要是没叫我出来,我现在肯定能看到他。”

 

班小松用力拍了一下邬童的肩,“好好感谢我吧。”后者终于抬头,恶狠狠的看着他,“班小松你欠揍是吧?”

 

顺着班小松指的方向看去,这不是尹柯是谁?邬童一下子跳起来,“尹柯?!在打棒球?!”邬童瞪大了眼睛,“那个投手是谁???”

 

班小松专心的看着尹柯,赞叹道:“尹柯real是隐藏的高手啊!投手配合的也不错,一接一个准……喂!邬童你去哪!”

 

尹柯打得正酣,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下意识的回过头就看见班小松和邬童站在不远处,跟同伴打了个招呼就小跑着过去,“嗨!小松!”

 

被无视了的邬童把指关节掰得嘎巴嘎巴响听得旁边的班小松汗毛直立,只能硬着头皮回应,“你怎么在这里啊?第一次看你打棒球呢!”

 

“是啊,你不是说不会再打棒球了吗?”

 

班小松用看智障的眼神示意邬童,你是来和好的这么牛X的口气是什么鬼啊!!!

 

尹柯觉得有点好笑,“我打不打棒球和你有什么关系?”

 

班小松默默地退后了一步,考虑着等会两个人打起来了是先报警还是先拉架。

 

“那个投手是谁?打得很一般嘛。”邬童的视线越过尹柯,望向那个正不知所以的投手,“你离开我之后品位这么差了吗?”

 

exm???是我班小松听错了吗???邬童你在说啥是不是有点不对的地方???

 

班小松很快意识到他没有听错,因为他看见尹柯正以同样震惊的表情看着他。

 

“喂,我说,”两人还没回过神时,邬童已经长腿一迈跨过去了,“你有没有兴趣跟我比一场比什么你随便定。”没等那个满脸黑人问号的投手反应,邬童毋庸置疑的声音清晰的传进班小松的耳朵,“班小松作裁判。”

 

“第一局邬童胜。”

 

班小松和尹柯相对无言的坐在边上。

 

“第二局邬童胜。”

 

班小松和尹柯还是没有说话。

 

“第三局邬童胜。”

 

班小松看着冷漠的都能掉冰碴了的邬童终于忍不住开口:“我好像能闻到一股醋味儿。”

 

“……”

 

班小松看着邬童黑着一张脸走过来,识趣的说:“我先撤了!”尹柯没来得及抓住他一片衣角,只好乖乖的坐在原地,故作镇定。

 

“打得真烂。”邬童坐下来看着尹柯,“你为什么要和他打球?连我都打不过。”

 

尹柯想着今天妈妈出去一天都不在,爸爸撺掇自己出来打打棒球就叫了同事的儿子陪他一起,结果半路杀出个邬童不遗余力的打击他,尹柯在心里为他默哀三秒钟。

 

“什么叫连你都打不过?全国冠军中加中学棒球队前王牌投手邬童欺负一个刚学棒球没多久的新手有什么好说的。”尹柯习惯性的嘲讽,却半天没听到该有的回击,耐不住性子转头看邬童,后者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温柔得很熟悉。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尹柯愣了一下,随即不以为意的笑了,“我说你今天怎么不对劲呢,谁告诉你的啊?我还以为你不会知道了呢。”

 

“一定等别人告诉我才行吗?为什么你不亲口跟我说?”

 

尹柯耸耸肩,“我试着告诉过你。”

 

“抱歉,我那几天……”

 

“好啦,”尹柯拍干净身上的草,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邬童,“反正都过去了。既然你知道了,大家以后做个普通同学好好相处就行了。”

 

邬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一把拉住尹柯,“什么普通同学?”

 

尹柯不动声色的抽出手,退后一些,留出一个疏离而不失礼貌的距离,“我说过的吧。”

 

“远则不暖,近则互伤,不远不近恰如人意。”

 

 

 

6.

邬童乐观的态度是一流的,他想着,起码从敌对变成普通同学了呀,也算进了一步嘛!秉承着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邬童跟老师申请和班小松换了位子天天上课下课盯着尹柯看。

 

当尹柯在纸上折断了第三根铅笔芯的时候,他终于抬起头,“邬童同学,看完了吗?”

 

“没有,你太好看了,看不够。”

 

尹柯看着露出虎牙犯规的邬童,实在拿他的耍赖皮没有办法。“你要怎样?”

 

“球队招新就差一个了,加入棒球队吧!”

 

尹柯深深的叹了口气,“你是不是班小松附体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妈不让嘛。”邬童像是很善解人意的点点头,顺手搂住尹柯的肩,“不加入也行,这周末陪我再打场球?”

 

尹柯拍掉肩上不安分的爪子,这邬童又在打什么主意,思考了一会儿,“那……好吧。”

 

被拉去当炮灰的班小松,这场球一个都没打到,鼓起腮帮子大喊着抗议:“你们两个合起来玩我吧!”

 

“小松,所以说你还要多训练啊。”尹柯对着班小松温和的笑。

 

邬童拉过尹柯,“您自己差怪谁啊?”

 

班小松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样子更来气,“啧啧啧,难怪说捕手是投手的老婆呢,真不假!”

 

仿佛还在初中队里的样子。

 

尹柯看着班小松赌气的走开,笑得有点傻。邬童恰巧看见,敛了嘻嘻哈哈的样子认真的看着尹柯。“对于棒球你还是很喜欢不是吗?”

 

“喜欢又怎么样呢?”尹柯垂着眼睑,坐到长椅上。

 

“我是觉得,”邬童站在他面前,斟酌着词句,“人至少有一次为自己的梦想勇敢一回。”

 

尹柯抬头看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两个小梨涡在他眼前晃啊晃。邬童有点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确实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中二。“你还要跟我当普通同学吗?”

 

“不然呢?”

 

邬童弯下身子环住尹柯精瘦的腰身,几乎整个人趴在尹柯身上,把脸颊靠在他的肩膀,呼出的鼻息吹动着尹柯鬓边的碎发,“可是他们不是都说你是我老婆吗?”

 

首战告捷。看着慌乱的挣脱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开的尹柯,邬童想着。

 

 

 

7.

尹柯迟迟不肯加入棒球队,除了家里人的反对还有更重要的因素。

 

那就是邬童。

 

初中棒球队的那段日子在尹柯心中实在美好的不像话,邬童像一个梦一样降临在他原本平淡无奇的生活里。做喜欢的事,和喜欢的人。那大概是尹柯最叛逆的时候,仿佛是乖巧模样下的另一个灵魂,不顾母亲的阻挠满心满眼里只有棒球和邬童。如果不是母亲用整个棒球队作为威胁他甚至认为能一辈子这样下去。

 

尹柯安慰自己没关系的起码等到大学他们还会重聚。

 

他退队的那天,邬童站在乌压压的一众人里,看他的眼神像一个陌生人。尹柯想叫他,他却离开了。接下来的两天他没再看见邬童甚至在群里道歉时发现他已经退群了,尹柯知道邬童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新学校离邬童的家很远,但尹柯转学后的每一天放学都去他家等他,一连七天一次都没有相遇。母亲发现以后放学直接来接他回家,尹柯坐在车后面面无表情的看着车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在几乎一帆风顺的十几年里第一次感觉到绝望。

 

尹柯上了高中以后,渐渐地变得越发冷静。他还是偶尔会听见邬童的消息,比如他去了中加加入了棒球队啊,比如拿了很多很多奖说是百年一遇的天才投手啊,比如这个投手很高冷不好接触啊什么的。他听着,有时那双琥珀一样漂亮的眼睛染上几分笑意然后继续低头画着他的油画。

 

他不再碰棒球,也不去回忆,似乎是拿橡皮擦擦掉了那些时光一样。

 

直到邬童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意料中的针尖对麦芒。

 

明明两三句话就能说清楚的真相,尹柯却三缄其口。邬童不问,他也就不说,曾经拼命想让这个人知晓的事情现在也没那么重要了。即使后来邬童到底还是知道了,尹柯心里也没什么大的波动。

 

因为在转学后的日子里,虽然尹柯刻意去回避过去的一切,可有一段记忆居然越来越清晰。

 

因为话剧社临时缺人手,他和邬童被拉过去充数,演了两只打酱油的刺猬。话剧落幕以后,只剩他们两个人在台上收道具,邬童还穿着那身蠢蠢的道具服跑过来一把抱住他,软软的假刺都变了形。邬童的声音闷闷的从头套里传出来:“尹柯,你说刺猬能抱团取暖吗?”

 

尹柯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很认真的回他:“远则不暖,近则互伤,不远不近恰如人意。”

 

邬童显得有点遗憾,“那喜欢的话都不能拥抱了?如果是我的话……”

 

尹柯当时并没有听清楚邬童说的什么,忙着干活也没再深究。

 

后来尹柯开始发现,他和邬童就是两只刺猬,用尖锐的刺武装自己,谁也不肯先示弱都怕受到伤害。尹柯是真的有点害怕了,当你吃过了美味的蛋糕再回头去吃糟糠粗粮就会难以下咽了。尹柯不是那种‘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人,如果再次靠近就会再次刺痛那不如就保持适当距离,互利双赢不好吗?

 

但往往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当邬童刻意接近时,尹柯没出息的发现镜子里笑得像傻子一样的人居然是自己!明明想了很多,实战的时候一看见某人的虎牙立刻无力抵挡想要捂脸逃。

 

或者能不能再试一次呢?

 

“艹!”想到这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尹柯,你真是个神经病。

 

 

 

8.

陪邬童打的“最后一场球”已经打到了第十场。邬童和班小松一如既往的央着尹柯加入棒球队,尹柯倒是例外的没有一口说死,留了一句“我再考虑考虑吧”。邬童和班小松对视了一眼,感觉要和太阳肩并肩。

 

晚上十一点多邬童写完作业打完游戏,懒懒的靠在椅子上,想着今天尹柯的那一句“考虑”觉得他要趁热打铁,赶忙起来翻看日历盘算着什么时候约他打第十一场球。

 

手机铃声把正用心挑日子的邬童吓了一大跳,骂骂咧咧的拿起手机,屏幕上尹柯两个字赫然入目,邬童一愣赶紧按下接通,“尹柯,怎么啦?”

 

尹柯没有应声,只能听见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邬童紧张的听着不敢漏掉一丝声息,尹柯的呼吸渐渐有点粗重,还伴随着一点吸鼻子的声音。邬童开始感到慌张,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使他安心,“在哭吗?”

 

尹柯还是没有回答,呼吸却慢慢平静下来,邬童轻轻舒出一口气,“和家里人吵架了?”

 

“呐……”尹柯语速很慢,嗓音很沙哑,“你还愿意,做我的投手吗?”

 

邬童拿着手机瞪大了眼睛,“真的吗?”激动的叫出声,“愿意啊!!!当然了!!!”

 

“邬童,最后一次为你勇敢了。”

 

尹柯说完就挂断了电话,邬童虽然有点莫名奇妙的,但迅速就被巨大的喜悦掩盖过去了。

 

尹柯第二天如约的来参加棒球队的训练,班小松受宠若惊的看着他,“今天就开始吗?”

 

邬童依旧和作为第一捕手尹柯搭档,默契的无可挑剔。只是尹柯戴着护具蹲在那里的时候,邬童也说不上来,但他总觉得尹柯的神情过于严肃。他甩了甩头,大力投出手里的球,一定是看错了。

 

训练间隙,尹柯就一言不发的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看着大家嬉笑打闹。邬童擦擦汗递给他一瓶水,“心情不好?”尹柯拧开瓶盖,笑得漫不经心,“没有,就是累了。”喝的太快,水从嘴角流出来几滴顺着脖子滑过上下运动的喉结最后淌进领子里。尹柯不以为意,邬童看得脸通红没有去细问急急的跑回操场。

 

奇怪的是,一连好几天,平时无比注意回家时间的尹柯居然在学校和班小松邬童他们留到最晚。

 

这不对啊。

 

可是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呢。

 

 

 

9.

星期二尹柯没来上课。

 

“尹柯?他请假了啊。”沙婉理所当然的对疑惑的邬童说。

 

“这样啊。”邬童讪讪的走开

 

放学训练的时候邬童总是心不在焉,投了好几个坏球,班小松忍无可忍丢下球棒,“邬童你干嘛啊?”

 

邬童歉意的对他笑笑,有点犹豫地问他,“尹柯今天没来,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班小松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哦~原来是为了尹柯啊,啧啧啧……有了媳妇儿忘了棒球啊!”

 

邬童气的拿球砸他,班小松才嬉皮笑脸的跑开了。

 

第二天尹柯依旧没来上学,邬童忐忑不安的坐在椅子上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想着今天放学不管怎么样也得去看看尹柯。

 

陶老师走进教室,难得的一本正经,等班上安静停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们班有一位同学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离开我们,尹柯他……”

 

邬童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然而身体比意识先做出反应,陶老师还在讲话,门已经被重重地摔开了。

 

等等我,尹柯!拜托!

 

坐上去尹柯家的出租车时,邬童感觉脑子里一团浆糊,只剩下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要不辞而别?

 

邬童想,不管是什么他总有千万个理由让他留下来的。

 

而事实上,尹柯两句话就击垮了邬童。

 

“我妈两个星期前出车祸了。”

 

“她希望我去国外。”

 

两个星期前的那个晚上尹柯答应加入棒球队。原来最后一次的勇敢是这个意思。邬童苦笑着看他。

 

尹柯拖着一只大大的行李箱,他自己显得格外单薄,有一瞬间邬童想走上前抱住他,可他终究是一步也迈不开。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尹柯都有足够的理由离开。

 

尹柯静静地看着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艰难的启齿,却还要故作轻松的样子,“其实你也知道的吧?“攥着行李箱的拉杆的指关节微微泛白,”我们就是两只刺猬,以何种姿势都不可能相拥,所以……”

 

“那就把刺都拔掉。”

 

那个囚住一颗心的笼子猛地晃动了一下。

 

尹柯抬眼直直的看着邬童,眼前这个人似乎与几年前的影子重叠起来。尹柯想起来了,那时他说的话是……

 

“如果是我的话拔掉所有的刺也要抱紧你。”

 

年少的心意早已剖白,是他不小心错过才会陷在死循环里。

 

“即使是浑身是血,我也不愿意先离开你。尹柯。”邬童一瞬不眨的看着尹柯,垂在身侧的手紧张的握紧。他似乎在尽力隐忍着某种即将迸发的感情,处在一个危险边缘,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尹柯的思绪飘的很远,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邬童是在棒球场,那天的阳光分外好。颀长的少年外套随着动作飞起来,与同伴说笑,忽然看见好奇的他便冲他挥挥手,于是他偷偷记住了他校服上的名字。

想起递交入队申请表时,邬童是以考官的身份再次相见。他惊讶的看着看起来瘦弱却是考项全优的尹柯,不好意思的为他之前开玩笑打趣尹柯的话笑笑,想了想开口问他为什么想要加入棒球队,神情颇像那年红极一时某个歌唱节目的导师。尹柯看着邬童那双如水的桃花眼,一字一句说的极认真。
“因为很喜欢。”

想起一次考试失利后本就不愿让他打棒球的母亲严厉的甩了一沓资料在茶几上以整个棒球队为威胁他退队转学。几张A4纸飞起来打在他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出现那个说要以成为职业棒球选手为梦想的少年。他对棒球的专注,他训练时额头上亮晶晶的汗水,他笑起来的虎牙很漂亮……

 

邬童不知道尹柯在想什么,这个笑容清浅的男孩还在发呆。就像以前尹柯还是替补队员的时候,他就这样坐在一旁傻乎乎的看着他训练再傻乎乎的对他笑。偶尔发着呆就睡着了,邬童打完球就坐在他旁边让他靠着自己等他睡醒了再一起回家。

 

而他现在依然想要等他。

 

邬童走上前了一步,向依旧在愣神的尹柯伸出手。

 

我可以等,等多久都无所谓,等你亲口对我说你的心意。所以,现在请告诉我你的答案。

 

你愿意和一只没有刺的刺猬拥抱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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